希格斯深渊

【喻王+张楚】囿于昼夜。[Fin.]

>>>终于让我正常写个脑洞不诡异的文。喻王+张楚,携带黄沐(虽然全程没有张黄沐直接出场,喻总也只直接出场了一个瞬间)。想写一写不那么好的东西,一些经过磨合变化的过程,一些没有那么美好的事情,但是其实也挺美好的。此外,一些东西借用自三次元职业游戏竞技现状。

>>>ooc了吧,我写老王总是ooc……这篇终于磨磨蹭蹭搞完了,做设定和安排情节的时候感觉好像是一个月以前了……

>>>其实我初心只是想写可以肆无忌惮在老王床上滚的云秀呀……






【喻王+张楚】囿于昼夜。




1.


楚云秀确实没想到两个人会在这种地方相遇。

虽然这本身其实未必值得奇怪。黄金一代里数她和黄少天退役最早,打满了十年就在第十三赛季一起告别了战队。事实上,那一年联盟里三张账号卡因为退役而易主,风城烟雨,夜雨声烦,王不留行。网友和粉丝们做了不少纪念MV,联盟自己也借势做了点周边产品,“黄金一代·十周年纪念”“再见,魔术师”之类这种噱头满满又充满怀念色彩的东西在新玩家和老荣耀迷那里都赚足了钱和眼泪,但是要当事人自己说,这些东西在带来感动和感慨之余,其实也不过是迟早都要走过的历程。

楚云秀在退役之后众望所归地留在游戏领域做解说和主持。那时候黄少天和王杰希倒是干脆利索地表达了不会继续在这个圈子里,前者还开玩笑给出了“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的说辞。黄少天刚一退役就跑去学计算机,后来兜兜转转还是去做了游戏,虽然在大家“黄少你荣耀剑圣居然退位去忍受手游这种东西”的嘲笑中强烈抗议,却在私下四期群里抱怨过做的项目实在无聊:“曾经沧海啊,荣耀之后做这些玩意我觉得自己的智商和审美一起下降了。”王杰希倒是离开得更彻底,以至于后来楚云秀在看到一个中央台的采访之后,才意识到这几年颇为受欢迎的摄影师和自己熟悉的那个人并非是单纯的重名。镜头里王杰希看起来变化不大,或许是因为放松或者时过境迁,那双眼睛的差异也显得不那么耀武扬威,笑起来时候眉眼比唇角更先柔和下去,倒是让人难以避免地觉得有喻文州的味道。

而此刻,她临离开酒店餐厅时分看见那个坐在一张单人单桌前的男人,在对方也略微惊讶的扬眉里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啊……王队,好久没见了。”

“早就不是王队了,”王杰希笑着摇摇头,“你来……做比赛?”

“等一会儿虚空对嘉世,”楚云秀隔空比划了一下比赛现场的方位,并没有坐下,“你也住这里?……我以为你都不关注这个了。”

“确实没有太关注,不过早晨看到了游戏频道的车在宾馆外面,”王杰希回答,“……没想到会遇到你。”

楚云秀眨眼:“觉得我已经不做这个了?”

“是。”王杰希承认。

“是快了,”楚云秀理解地笑一笑,“这次是计划来拍什么吗?”

“没有,”王杰希解释,“明天下午有个活动。”

“文州呢?”

“在北京,家里,”王杰希微笑地示意她身后,“你的同事在等你吧?”

楚云秀晃晃手机开玩笑:“号码没变,晚上能约你吗王队?”

王杰希笑了:“可以啊,晚上见。”



2.


酒水单子递到面前,楚云秀嗯哼了一声:“和你的话,随意是吧?”

“随意啊,”王杰希点了低度数的饮料,和对方一起坐在沙发上,“这也没什么可客气的吧。”

比赛打到夜里挺晚,楚云秀出了导播间先给王杰希发短信。对方那时候刚刚洗完澡,正在自己房间里煮咖啡,接通了电话带着笑意:“……我觉得你可以直接休息了,明天还有事情吧?”

“和你聊天也算是休息了,”楚云秀把对白说得像情话,因为对方的取向和彼此的关系而有恃无恐,“明天早晨我没什么安排,所以等下直接宾馆大厅那边酒吧见?”

“先回去收拾一下吧,”王杰希用词坦白地劝她,“卸个妆什么的……糊脸上不难受吗?”

楚云秀哈哈大笑起来。

做主播化妆成了习惯,卸妆动作倒是也一向利索。王杰希并没有在楼下等多久,就看见对方走过来,一路上还向着旁边两三桌打了个招呼。楚云秀没犹豫地在他旁边坐下,那边的几个姑娘男生的眼神还一直往这边飘,王杰希在下单之后看着她笑:“如果不是张新杰,我就得考虑回避一下了。”

楚云秀目光扫过自己的同事:“那几个年轻人,真正的游戏基础其实没多少,连魔术师都认不出来,我也没什么话说。”

“毕竟退役了不少年了,”王杰希回答,“江山代有才人出,当下毕竟比历史重要。”

“七年啊,”楚云秀摇头,“以前不觉得什么,但是现在看,退役了七年,又有多少痕迹留下来了呢。”

“要痕迹留下来干什么?”王杰希挑眉,对送酒过来的侍者表达谢意,“七年前的荣耀和现在也不一样了,难为你留在里面那么久。”

“爱嘛,”楚云秀不惜肉麻,然后笑起来,“但是其实让爱变成工作原本也不是个很好的选择,对吧?”

“……算了吧,”王杰希也笑着摇摇头,“我们这些人,考虑过这种问题吗?”

从二十八九岁到三十五六岁,楚云秀从烟雨战队队长做到了游戏频道当家,王杰希则从微草核心魔术师摇身成为了出了几本摄影集和游记的自由职业者。且不论楚云秀自己一直没有离开热爱的领域,单单对于王杰希来说,这样的新生活和新工作是他所喜欢的,也就显得比旁人更多了几分专注和激情。他们两个退役都比自己恋人要早,喻文州和张新杰在第十五赛季离开职业联赛,带着“在役十二年”的光荣战绩,一个应邀去了联盟,另一个则学起了法律,在自己战队一往无前的精神里继续一路攻坚。

“张新杰还好?”王杰希回忆了一下,“也是你们婚礼之后就没见过他了……你的话,至少电视上还是可以看到的。”

“朝九晚五上班族,”楚云秀也想了想,“……嗯,之前你总是不在北京,文州我们倒是见过不少次——是啊,他俩关系不错,四期之间关系都很好,有时候黄少天或者李轩什么的过来,我们也会一起吃个饭。”

“挺好的,”王杰希点头,微微扬了唇角,“文州说因为你喜欢花花草草,我家里也多了不少,之前每次回来看的时候都不太一样,不知道是不是他都没养活。”

“多肉是挺不好养的,”楚云秀笑,“我原本以为文州挺精于此道的,没想到是这样结果啊。那下次不能送他了。”

前烟雨队长兴致勃勃地给王杰希看了手机上的若干照片,每一株植物都在阳光下安安静静地生长着,有时候楚云秀和它们一起出镜,更多只是一盆盆小家伙在镜头里显出一点害羞和笨拙。她一个个地和王杰希介绍,这个叫风城烟雨那个叫石不转,放在书房里的王不留行和索克萨尔每天都能够被音乐滋养,而君莫笑则被丢在了电脑前——“不过看起来活得也挺不错的。”

“是啊,”王杰希莞尔,“长得这么粗糙,适合他。”

之前有一次王杰希在敦煌给喻文州打电话,对方在鼠标稀稀落落的轻点中回答他云秀要过生日他正在网上找合适的盆栽。手机里随后收到了几张看起来肉乎乎毛茸茸的蠢萌植物,喻文州问他哪个比较好看,王杰希端详了一阵点了其中一个,再后来他就在楚云秀的朋友圈里见到了移植到新花盆里的那棵植株。寿星收到了不少礼物,微博上用来秀千万粉丝的赠品,微信里就是安定得多的亲友爱,从拍下来的每个人的卡片上王杰希读到了不少熟悉的名字,黄少天和苏沐橙连在一起,喻文州和王杰希共享纸张的一寸空间。

喻文州写,生日快乐。笔划末端带着一点停顿,将王杰希三个字写得舒展而认真,和与其并肩的另外一个名字只有几毫米的距离。

他后来接了喻文州的那通电话飞回北京已经是半年后。进门时候天色尚早,整个房子悄无声息,王杰希摸进卧室里去看对方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又亲切又遥远,所有的感触和羁绊被叫做家和恋人的线完完整整地套在一起。他贴了贴对方的脸,在后者倏忽睁眼间感受到一双手臂环上他,体温和怀抱像是一句密语,把所有说出口的和未说出口的话全部容纳在内,变成唇齿交叠间一声细微的叹息。

“我可没说是他养死了,”王杰希拒不承担背后说人坏话的责任,“……至少我回来之后,家里就没有养死过花儿。”

“是你浇水吗?”楚云秀问。

“……是,”王杰希摊手,在对方“我就知道”的眼神里替人辩护,“……我也经常出差啊,比如现在这样。”

楚云秀撇了撇嘴,向王杰希举了举杯子。



3.


那边几个人临走前都过来和楚云秀打了招呼,王杰希终于得以看清楚那些年轻的面孔,大多是二十出头的年纪,穿着那个年龄段特有风格的衣服,脸上还有并未褪去的妆容。他们扬手叫着楚姐道晚安,一边不忘扫过王杰希一眼向他致一个客气又难掩好奇的意。楚云秀绾了一把头发,稍微拉了拉衣服,笑容里带着成熟女人特有的气质,在一群年轻人的鲜亮活力中,更像是一枚安静而柔润发光的玉。

“冷吗?晚上是有些凉了,”王杰希自己也没有多余的衣服,只能对对方偏了下头,“要点热饮?……或者去楼上加件衣服?”

楚云秀摇了摇头:“还好,”她又拿起了杯子,“没说两句呢,别赶我走啊。”

王杰希端详了她一会儿,然后向服务生要了一杯热牛奶。楚云秀没有阻止他,似笑非笑地看王杰希和对方说谢谢,然后啧了下嘴:“……王队要是温柔起来,我觉得文州都不够看。”

“他也不是靠温柔出名的啊。”

“也是,”楚云秀笑,“战术大师的名号载入荣耀史册就够了,后面人看视频,也不会管操作者是方是圆。”

她在并不柔软的座椅间放松了肩膀,一边轻轻捶打着自己的背部,表情里有点放空的发呆。没有了人前镜头前常见笑容,加上从来都不是甜美系的五官线条,美女节目主播表情其实有点冷。牛奶送上来的时候她仿佛回了神,投给王杰希的目光里也多了点歉意:“……啊。”然后她露出了一个放松的笑容。

王杰希看她:“要去休息吗?”

“还想坐一会儿,”楚云秀说,“……看出来了?……之前也和你说,打算离开主播解说界了。”

“年轻人一批批地上来了,”王杰希回答,“……选手也是,解说也是。”

“是,”楚云秀支着额头,“这么多年,无论怎么说也都已经赚到了。”

微博上他们一直互相关注,王杰希也时不时看得到对方更新状态,有时候是发一张自己的照片,有时候收到各种粉丝的礼物,有时候是一点对比赛的感想。为了宣传炒作和噱头,她的微博里也有一些必要的广告和卖萌,或许因为游戏解说这个职业的特殊性,她们和粉丝之间的距离并不像传统中名人与粉丝之间那么远,也因此无论他们随便发点什么,都很容易够得到评论里上千粉丝不太有节操的调侃和示爱,看起来又真实又粗俗——即使比起来其他的美女解说,楚云秀的微博已经相当低调。

前职业选手是一个光环,也是一段掩盖不掉也永远不会想要抹去的历史。拿过世联赛冠军的前第一元素法师在游戏解说界有着毋庸置疑的地位和重量,却也难免每次在被社会媒体评论诸如“游戏解说土豪榜:内部爆游戏解说年收入高达两千万”“职业电竞圈内部人际关系混乱”的时候不痛不痒地做一个众所周知的无辜开头,成为“电竞职业选手退役后进驻职业解说”的代表。即使大部分时候正统媒体对于这个行业给予肯定,对楚云秀的评价也是正面的,然而往往在其他多如牛毛的各路评论中,后文还跟着对于其他年轻游戏解说和整个职业群体的质疑——譬如“入行门槛低,技术上不过关,大量美女解说不过是靠卖脸吃饭”或者“是什么将电竞解说虚捧上高位”等等——还有的就是对于楚云秀本人当年或者现在的一些言论,大有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风采。王杰希看着面前这个身材偏瘦却无时无刻不是挺拔的样子的姑娘,不由得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嗯?”楚云秀看他,“……还好啦,我不至于和年轻人过不去。”

然而压力并不仅仅来源于此。如果只是因为漂亮、高收入、或者所谓的职业整体风评而被嘲讽,楚云秀大可以一路云淡风轻。职业游戏解说,一如职业电竞选手,毕竟不是可以做一辈子的事情,而长辈们无疑更希望看到孩子们有一份稳定而相对轻松的工作。这些在她三十岁之后,反而成了更加严峻的问题。

三十岁那年张新杰和楚云秀结婚,三十岁那年喻文州向家里说,我的恋人是当初一起打职业联赛的一个男人,我们已经在一起了十年,而我打算这辈子和他一起过。

——让爱变成终生相守,其实是比相爱本身要难上千上万倍的事情。

“……家里长辈有些议论,”楚云秀轻描淡写地回应王杰希的慰问,甚至模糊了对方身份,“是能够理解的。新杰也一直在反复地和他们做解释,只是圈外人毕竟只能从媒体了解,有些担心也是理所应当。”

“劝你换工作吗?”

“是,也不仅仅是这个,还有早点要孩子的问题,”楚云秀抬眼向王杰希歉意地一笑,“……抱歉。”

“不会,”王杰希看着她又拉了拉衣服,“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过两年打算领养一个。”

“那是挺好的,”楚云秀轻轻点点头,“……或许也是我不对,是我自己并不想要孩子。”



4.


王杰希看着她,没有说话。

“新杰倒是同意,他一向什么都同意我,估计和文州一样,”楚云秀笑了笑,“坚持做解说这么久,如果没有新杰支持,我大概也还能扛住家里的期待——他家也好,我自己家也好。可是有些事情,比如不要孩子这个……我很感激他。”

喝完牛奶,楚云秀双手一合,眨眼看王杰希:“上楼去说?下面确实有点冷了。”

“你确定没有人在偷拍你?”王杰希这么说着,却站了起来,“我得给张新杰和文州都发个短信。”

“我已经发过了,”楚云秀笑,“文州说不要和你客气,可以随便点各种吃的记在你账上。”

“他真是爱我,”王杰希摇头,“张新杰一定说别给我添麻烦。”

“你是前辈嘛,”楚云秀和他一起走出电梯,“王不留行给我们留下的印象是难以磨灭的,所以能把你搞定,文州还是很厉害。”

王杰希笑着刷开了门。

他把房间空调温度稍微调高了一点,又按下了热水壶的开关。楚云秀在这段时间里已经换掉了高跟鞋,赤脚踩在地毯上坐在床边,手里拿着王杰希放在桌子上的一本游记摄影集对对方扬了扬:“……明天的活动是签售会吗?”

“是,”王杰希从桌子下拉了一双新的一次性拖鞋给她,“你想参加吗?”

“明天中午我就走了,”楚云秀惋惜,“我们两个都很喜欢你后来的那一本,就是……赤道雪峰,极光,海面蜃景,沙漠闪电……那些。那时候我们才知道是你,惊讶之后反而觉得,果然是王杰希啊。”

“谢谢,”王杰希轻轻抿了个笑意摇摇头,“拍你手里这本欧洲游记,以及后来那本的前半部分的时候,我一直在到处跑,没有意识到其实还是玩得过了头……不过好在结果是好的。”

楚云秀慢慢地翻着书,看王杰希走过梵蒂冈,走过米兰,走过罗马和马德里,走过维也纳和巴黎,然后用欧洲历史和现在串成一串属于他自己的感受与痕迹。那些照片中有众人所熟知的建筑与雕塑,也有街头的小店、墙角攀爬而上的花朵、异乡人不经意的一回眸。王杰希的笔触比她想象中更悠然,时不时跳跃又天马行空,却又能够在不经意间落回初始的轨迹里,提一本书、一个故事、或者一些乍看起来没什么关系却也不显得突兀的念头。

“路上有很多故事吧,”楚云秀看着王杰希错落的文字,“虽然你写了一些……走了那么多地方,也有很难的时候?”

“更多是开心,”王杰希说,“你怎么和文州一样,只关心我过得不好的时候?”

“这都是真爱啊,”楚云秀笑起来,“当然我自认一定比不过他,文州可千万别找我麻烦。”

王杰希也笑了。

走在路上的人总会遇到各种各样无法预计的麻烦,尤其是最初完全没什么经验的时候。为了照书中所拍下的奇景,王杰希确实跑了地球上的很多地方,相伴的各种乌龙事件或者麻烦也接连不断。语言不通都是小事,让他随身带着纸笔同时连比带划地和人沟通已经成为习惯,以至于有一次黄少天指着照片里一个和他勾肩搭背的非洲少年问王杰希你现在还和这个朋友有联系吗,王杰希用一种特别淡定的语气说:“我们只是一起杀了条蛇,连彼此的名字都叫不全。”

他丢过钱包和护照,除了相机之外身无分文,也曾经被野生动物攻击,得到当地居民的帮助,因为陌生的文化和气候而束手无策,更曾在没有信号的地方一个人疲倦万分地失眠或者生病,难以控制地想念遥远的恋人温暖的拥抱。他们原本约好至少隔天和对方通一次话,一开始还有很多新奇的东西可以讲给对方,后来大约是因为时常累得厉害,王杰希在一天天的旅程中对日期的概念逐渐模糊,打电话的次数渐少,每次的通话时长也逐渐变短,两个人甚至有时候隔着千万里相对无言,只留下信号模糊的电流声断断续续。他知道那个时候喻文州刚刚进入联盟,工作繁重应酬众多,也许是因为电话这头是最亲近的人,即使是喻文州,疲惫的情绪也并未过多克制,而那些细碎冗杂的事务和王杰希见到的景色比起来,仿佛——或者说完全——是另外一个世界,遥远又陌生,却生生地带着丝丝离离的熟悉感觉。

他接到喻文州打那一通电话的时候是在东非大裂谷。天气炎热,喻文州在那边讲了几句北京的天气和荣耀被一些新游戏冲击的情况之后就又回到了沉默不语,王杰希站在天地广阔四下无人的肯尼亚山上,叹了口气柔和地说,以后没有话讲就不用打电话了。

那时候他想,他们之间也像是有个断裂带,各居一方,说爱变得难以抗拒却又苍白无力。


“我和文州还算在荣耀这个领域内,但是你和新杰已经离开了,”楚云秀托腮,“都很忙吧。有段时间我也担心我们之间有了距离,互相理解真的是要投入的事情。”

“从来都是如此,”王杰希洗了两个下午买的苹果,递了一个给楚云秀,“亲密关系是需要维系的。”

“我以前看一些书,教人如何处理伴侣之间的各种问题,”楚云秀微微叹气,“起初觉得小题大做,但是也是真的遇到问题才知道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是多么需要呵护。”

“婚姻的七年之痒吗?”王杰希笑。

“如果算上恋爱,我们都早就过了七年了,”楚云秀轻哼了一声,“好在都在做调整和改变。”



5.


王杰希讲了几个旅途中的小故事,楚云秀拍了拍书:“这些书里你可都没写。”

“故事很多,总要选择性地写,”王杰希回答,“很多都在日记里。”

楚云秀抚摸着书的封面沉思了一会儿,她的右手撑在后面,整个身体微微地向后倾斜着。王杰希的故事讲得平静,即使是波澜起伏或者欢快的情节,也在这种叙述的语气里变成了让人觉得温暖又感慨的事情,使得她抬眼向王杰希看去的时候显得若有所思:“……这些事情文州知道吗?”

王杰希看着她:“起初不知道的,后来我觉得……就把日记都给他看了。”

楚云秀露出一个理解而柔和的笑容。

“就算我们是世界上最亲近的人,”王杰希补充,“也还是有太多的话是,如果自己不说,对方是没有办法知道和一同经历感受的。”

喻文州在当初向家里坦白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几乎没什么人了解,朋友们如黄少天也只是知道后来喻家母亲一直都没有原谅自己的儿子,喻文州每年过年回家母亲都在房间内拒不见他,以至于他每次也不好久留,打钱回去也被原封不动地退回来。好在喻家弟弟能够理解兄长的两难,体贴地接了兄长的钱替他孝敬父母——但是对父母的赡养和情感回馈哪里是能够被替代的呢。在爱情的问题上和家里的矛盾永远是双向刃,一边是恋人一边是亲人,喻文州在三十岁的时候像是进入了生命中和之前完全不同的另一段,变化带来迷茫,挣扎带来痛苦,选择和坚持却看起来如同没有尽头。

或许终结未必不好,但是他们却也都不是情愿因为困难而选择逃避和轻松的人。王杰希站在埃菲尔铁塔下接到喻文州久违的电话,那边的人在一片街头的嘈杂中说,王杰希,我真的很想你。

第二天他买了伴随着北京的日出而落地的航班的机票,压着对方在尚未清醒的柔软间交换那个风尘仆仆却万语千言的拥抱和亲吻。


“准备离开游戏这一行,”王杰希看着那个认识了二十年的姑娘转身扑在了自己床上,忍不住笑了笑,“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还没有,”楚云秀的声音闷在被子里,然后翻了个身侧躺,目光落在坐在软椅里的王杰希身上,“……真是不想退。”

和完全改变了自己的生活方式的王杰希张新杰不同,留在荣耀圈子内的两个人看似还在熟悉的领域,却也早就不是了当年那种带队和比赛高过天的日子。楚云秀走到现在,更多人仿佛开始期待她离开这个舞台,而她自己也非常清楚,这条路毕竟终有尽头。而喻文州作为经常以联盟形象出席各种活动和场合的人,也在私人问题上被要求低调处理有同性恋人这件事情。因为都曾经是界内人士,说这话的时候联盟那边的负责人还和王杰希打了招呼,在喻文州并不太和善的脸色里王杰希倒是表示了理解和支持:“你毕竟是联盟的脸面——别抬杠,不是周泽楷那种的。”

他的支持就像是喻文州支持他行走四方去拍摄和旅游的性质一样。各自为对方承担下了一些辛苦,十足温柔十足得体,却也更需要彼此之间更确认的对待。

“这有点像是退役的时候,不是非退不可,也依旧是爱着的,但是很多东西已经不一样了,”楚云秀解释着,“在那一点不舒服变成非常不舒服之前,我觉得……其实是时候退一步了。”

王杰希为自己接了杯水,垂着目光点了点头。


“但是其实无论如何,是想要自由的生活的,”楚云秀看着王杰希,“像你这样……其实真的是很有吸引力的状态。但是那样的话,新杰会过得有点辛苦。”

“是啊,”王杰希笑,“你在开始之前就想到了,很厉害。”

“所以不想要孩子,至少也是有这个原因吧,”楚云秀一只手臂搁在脑袋下面,“不想被养孩子教育孩子的事情束缚住,没有了我和新杰自己的生活——这么看来其实老人们对我有意见也是有道理的,我是有点太自我了。”

做了战队队长这么多年的人,无论如何没有办法用自我这个词定性。“其实也会有点担心养不好吧,”王杰希想了想,“至少我和文州会担心这个,类似教育问题。”

“有这样的顾虑,”楚云秀回答,“而且坦率地说,我一点也不觉得不要孩子是反人类的,没有生命的延续——自己的生命还是要自己活出来啊。我怕自己成了母亲之后,就变成自己最讨厌的那种家长了。”

“是,”王杰希回答,“……你有见过黄少天家的孩子吗?”

他把手机拿出来,翻了照片递过去。房间里温暖安静,时钟已经过了零点,楚云秀举着对方的手机一张张翻,许久没有说话。

“我和文州本来也觉得,孩子有没有无所谓,”王杰希慢慢地摇晃着杯子,“我们这种人,可以选择完全不同的一种生活方式,而且我们已经选择了。但是……”

他停顿了一下,看向床上盯着照片出神的朋友:“……但是我看到他们的孩子的时候,就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人们初为人父或者初为人母的时候,会那么激动和感动。”

王杰希初见喻文州和黄少天的时候还在训练营的时候。男孩子尚未长开的五官和身材,并着对方的眼神和语气一起,仿佛被放在遥远记忆的角落里。他们没有在同一年出道,却在之后的日子里各自奋斗了那么多年,在场上战斗成了最了解彼此最交好的朋友或者恋人,而就在他安然地觉得时间一去不返、所有曾经的印记都只能存在于过往的时候,婴儿张开眼睛笑起来的那张脸,却仿佛将十几岁的黄少天生生地扯回了他面前。

“……是啊,”楚云秀看着手机,五官柔和得几乎模糊,“他就像是我刚认识的沐沐一样……比她还好看。”

王杰希微笑了起来。



6.


王杰希独立成性,早早就习惯了对家里报喜不报忧,原本担得上一个优秀长子的尊号。喻文州先他一步和自己家里摊牌,结果却是所有人都设想过却不愿见到的恶劣。因为王家母亲的身体原因,喻文州和王杰希一致决定没有和这边长辈直接说这件事情,算是多少并非刻意地隐瞒了下来,即使大家庭里的兄弟姐妹们对长兄的状况早就都心知肚明。

“所以你经常被催婚咯?”楚云秀看他。

“倒是没有,”王杰希回答,“孩子没什么可以瞒过母亲的,我觉得他们其实也早就知道了。”

他自己不说,老人也没提,双方像是故意避开什么,只是王杰希毕竟家在北京,每次回去看到那两位的眼神,都难免心生一种压力和愧疚。逢年过节里王杰希留在北京和大家庭团圆,在不知情的长辈热心要介绍姑娘给自己的时候笑着谢绝,一边迎着父母失望的眼神,一边却也难免想着一个人飞回广东去度过那在家呆不了多久却也不得不一次次回去度过新春的喻文州。

——他之前天南海北地跑,很难说是不是有几分原因在这里。

但是他们一直想让自己的生活更好一些,也一直在努力让与自己相关的事情变得更顺遂一些。所有的付出未必和收获成正比,却也因为手中还有一些其他的珍贵的东西,绝对不能成为放弃的理由。

“所以你现在在杂志社?”楚云秀又换了个姿势趴在床上。

“嗯,时不时会出个差拍点东西,但是已经基本稳定在北京,”王杰希一只手撑在椅背上,“文州年假的时候会和我一起去一些想去的地方,这也就够了。”

有时候放弃和转变会成为很甜蜜的东西,比如与过去的自己和解,比如为了更一致的未来,比如他们找到了更适合并肩的模式。王杰希依旧在他的摄影道路上,只是放缓了步伐,给自己余裕,也给了对方空间。

“你会给他拍一套类似……”楚云秀想了想,“‘拉着我的男朋友的手一起周游世界’之类的照片吗?”

王杰希笑了:“没有,但是倒是拍了一些‘我们的影子走过的地方’这样的东西。”

楚云秀翻开淡蓝色的扉页,抚摸了一下页面中间那行孤独却温柔的字,在那个答案里微微扬了扬唇角。

“致我最爱的人。”


王杰希拍了一张楚云秀的照片发给喻文州,那边一如他预料一般尚未休息。电话回过来得很快,王杰希笑着把手机递过去,楚云秀接过来按下绿色通话键,喻文州也很懂,开口直接就是:“云秀啊?”

楚云秀表达不满:“啧,你们俩真是太烦了。”

在他们随便聊聊什么的时间里,王杰希坐在桌子前翻开笔记确认了一下自己的行程安排。等楚云秀和喻文州讲完,归还了电话到物主手中之后原本计划兀自去翻书,却在王杰希一声“还没睡啊”的问候中没忍住丢过去了一个“哎哟”的眼神。

那温柔太不王杰希,却也太王杰希。正如喻文州也只有在王杰希面前会有不那么得体、不那么有分寸的时候。

他们的通话时间并不长,在问了喻文州是不是还有什么文件没写完、交代了后天抵达北京的时间、随口说了两局回家想要吃什么晚餐之后,两个人也很快结束了对话。王杰希看着把自己的床滚得乱七八糟的前烟雨队长,拍了拍对方侧卧而弓着的后背:“喜欢的话,这本书你拿走就好。”

“能附带签名吗?”楚云秀调侃,“没签名怎么能证明这是我从作者手里抢来的?”

“我以为我的签名你拿过不少了,”王杰希无奈,“当年打比赛的时候队长签了那么多字。”

“性质不一样,”楚云秀摇头,“这跟你说每次吃完饭你签账单签过很多次一样。”

王杰希笑了笑,提笔在扉页那行字下面的空白处写了一句话。

“致你我,致过往、此刻与未来。”


——致囿于这时空内所有与我相关的尚未温暖与温暖,以及更广阔无尽的笃定不移。





+Fin.+




*《牵着女友的手环游世界》是这个:图非常多,请一定慎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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