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格斯深渊

【喻王】冬日旅程。[Fin.]

>>>狐人 @-狐主席- 老师喻王本《让我们重新来过》二刷的G文。本着“让大家二刷时候知道G是什么样”的不坑爹原则,跟着据说四号会放出来实际上好像并没有的二刷的本宣印调一起放出来……感谢狐老师垂青。生日快乐生日快乐生日快乐w

>>>这个是2月初搞出来的了,让我试试定时发布这个功能。如果没发成功,我再来发一次……【亲测定时发布功能可用U U】

>>>一如既往地无趣且意识流。没有情节。没有故事。感谢狐老师喜欢!祝二刷愉快XD~






【喻王】冬日旅程。




1.


喻文州正忙着研究怎么组装零散的枪械零件的时候,冷不丁觉得一柄匕首照着自己的腰上冷冰冰地贴了过来,身体本能第一反应地想闪,结果一个挣扎先把自己挣醒了,和近在咫尺的一张脸不聚焦地大眼瞪小眼,不知道是梦里被吓得还是醒了之后被吓得,眼前一片炸乱的光点,心脏咚咚咚地跳个不停。

王杰希眼神倒是清明得很,一只冰冰冷的手搁在喻文州腰上,直接贴着皮肤,半分客气都没有:“我以为你上了闹钟。”

喻文州眼睛又闭了回去,一直缩在被子里的手摸摸索索地抓住了腰上的冰块揉了揉:“……你起来干什么了,手怎么这么凉。”

“洗了米,熬了粥,”王杰希毫不挣扎地接受被暖手的待遇,顺势干脆也就着还没换的睡衣被对方整个拖进了被子里,“……早晨你不会饿醒吗?”

“不会,”喻文州老老实实地抗议,“我能睡一天一夜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王杰希瞪他一眼。

喻文州倒是没有说错。之前世联赛的时候他身居要职,对内对外工作繁重,拿了冠军之后各种杂七杂八的事情全都压下来,队员们放了假休息,领队和队长两个人却不得不应付余韵折腾了好几天,终于可以好好休息的时候直接昏天黑地地趴在床上十几个小时没有动静,样子和过劳猝死无异。那时候王杰希和他做室友,见状差点要叫急救,后来招来黄少天好一阵笑,分分钟指出他关心则乱:“……你好歹看他还在好好呼吸嘛最多算是冬眠而已虽然时间上好像不太对——”

……他也得有冬眠这种属性啊,王杰希在温暖的被窝里一边被对方抱着,一边徒劳而自得其乐地隔空回应一段回忆。


喻文州从厨房把炒蛋和火腿端出来,王杰希已经烤好了面包,一人一杯牛奶摆放在桌子上。

前一天晚上王杰希突发奇想,睡前翻腾了半天手机,推了推旁边看kindle的喻文州:“明天爬山去看瀑布吧。”

“哦?”后者探过头来,“明天不下雨?”

“阴天,后天下雨,”王杰希查过了天气预报,“阴天也还算好了,反正S城这边没事就下雨。”

“好啊,”喻文州翻了翻景点介绍,点点头,“开车去?”

“你开?”

“我开。”

于是王杰希笑了笑:“好。”

对于喻文州来说,早起永远是比王杰希要痛苦一些。即使是已经洗漱完毕、亲自炒鸡蛋做了早餐,在端上桌之后他依旧显出一副略微空茫的样子。王杰希切了个芒果,正在一半上划十字刀花,抬眼看着恋人动作明显慢吞吞地叉起一块火腿往嘴里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这样我真担心等会儿开车会出问题。”

“给我点时间切状态,”喻文州靠喝冰牛奶恢复神智,“啊谢谢……家里居然还有芒果啊。”

“最后一个,回来可以再去趟超市了。”王杰希看一眼表,“我觉得你比之前起床清醒需要的时间更长了。”

“年龄大了,要宽容些,”喻文州摇摇头,“我觉得你穿得不够多……山里挺冷的,还在水边。”

王杰希似笑非笑:“……看起来好像还挺清醒的啊。”

“关注你是本能,”喻文州好整以暇,“不能算在基础逻辑和理智的估量计算里。”

“……哦,真没意思,”王杰希指了指旁边的背包,笑起来的时候其实两只眼睛显得差不多大,“衣服里面有,等过去再穿吧。”



2.


两个人在山下停了车,喻文州背了包在肩头,一边递给王杰希外衣一边按动钥匙锁车。

“这边空气湿度饱和了吧,”王杰希评论,然后缩了缩脖子,“今天雾有点大,挺冷的。”

“可能是树比较多,旁边也有水,”踮脚望了一下水声的来源,喻文州抬头看了看旁边遮天蔽日的高大杉树,“你有在这边爬过山吗?”

“没有,”王杰希回答,“原本想找个机会爬南边的那个雪山,但是之前一直有点忙。”

“那我们可以以后一起去一次,”喻文州眯起眼睛看了看四周,然后指了个方向,“嗯……那边吧。”

两个人站在入口处看地图,弯弯绕绕的示意图看不出来距离的长短,只能知道目前所在地的五角星在整幅图的偏右上方,而目的地的两个观瀑点一个在中间,一个在左下角位置上。大片的蓝色区域画着水域,配合两个人一侧湍急的流水声指示着东西南北的方向。喻文州不确定地拿出手机拍了下地图:“一高一低两个观景台,在底层看过之后可以爬山上去顶层看……不会很远吧?”

“慢慢走呗,”王杰希沿着铺好的台阶向下走,一条悬空架在河岸一侧的行道由细密的铁架和木板长钉楔成,浸润了潮湿水汽的木材显出深色来,踩在脚下有种微妙又温柔的绵软感,“这边应该是顺着河可以走到那个低一些的瀑布观赏点。”

喻文州跟在他后面慢悠悠地晃:“嗯……我喜欢这种路。”

他们在并不宽阔的栈道上和迎面走来的零星旅客擦肩而过,年轻的姑娘穿着紧身的运动装,夫妻推着婴儿车里的孩子,独身一人的高大男性牵着自己的爱犬,也有一些带着相机的、远道而来的游客。在栈道一处平台上喻文州扶着栏杆向下看去,王杰希盯着河中心几块黑色的石头和撞击的湍急流水,细碎的水汽扑面而来,温润又朦胧地铺了一脸。

“阳光被树木遮得差不多,”喻文州仰头去看天,“原本就是阴天,云比较厚,可能下午会好一点。”

“水很急,”王杰希摇头,“好像这里是可以划船的……不过应该是只适合高手的游戏吧,一般人估计要翻。”

“我们的话,最好还是去找个湖,意思意思就好了。”

“我记得孙翔好像会划个什么东西,”王杰希比划着,“……皮划艇还是什么的,他好像是学过。”

“……你居然知道这个?”喻文州愣了愣,“我估计没什么人知道吧。”

“江波涛知道,”王杰希笑,“我听到他们两个聊起过,在有一次比赛的休息时间里。”

喻文州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笑了。

他们身边溜达过来一只被牵着的纯黑色杜宾犬,在王杰希左腿旁悠闲地站定抬了抬头,狗的主人收了收手中的绳子,对着喻文州和王杰希两个眨眼致意了一下。喻文州拍了拍王杰希的手臂:“我们也继续?”

他们顺着贴着山壁的栈道,逆着水流的方向继续一路向前。这条路线非常短,河水很快变成一片比较开阔的水域,翻涌的白浪后方其实是盈盈碧波。在最后的一片圆形平台上喻文州扶着王杰希的肩膀抬手指了指很远的地方,水汽与雾气里,一道模糊的倾泻而下的白色水壁隐约可以分辨,摔出一泻千里的壮阔声音来。

“说起来,”喻文州在离对方很近的距离里说,“……我以前曾经想过,以后自己是不是也会过一个人带着一条狗的生活。”

“哦?”王杰希笑着瞥他一眼,“……我一直觉得你人缘不差,不至于这么凄惨。”

“倒也不是,”喻文州摇头,“就是那种……小时候,或者是潜意识里,总会有些奇怪的想象。”

“我们以后倒是确实可以养一只狗,”王杰希若有所思,“大一点,脾气温和,不怎么乱叫……我不太喜欢聒噪的。”

喻文州轻笑了一声:“……我觉得你好像意有所指啊。”

“……有你这么黑自己队员的吗?”王杰希摇头,“不是我说的,这个锅我不背。”

“你不说他也不会知道的,”喻文州指了指对岸山壁高处透出来的一片耀眼的白光,“……出太阳了。”

在朦胧的雾气里,河对岸郁郁葱葱的树冠顶端边缘被模糊得只剩下一片不辨轮廓的白色。临近中午的太阳位置已经很高,却也依旧只是勉强擦过丛丛枝叶,露出一点让人有所期待的炫目来。王杰希仰头看过去,然后感觉到对方贴在自己的身侧,带着熟悉的温度感和柔和气息。

“……无论什么时候都会觉得日出的美好胜过一个艳阳天,”王杰希慨叹,“大约还是因为人们在意荣耀背后的苦难过程。”

“类似吧,”喻文州点头,“第一年世联赛决赛那场要是不是打得那么艰辛,后面大家也不会那么放松地狂欢。”

王杰希看他:“……比如说,你也未必会那时候告白?”

喻文州笑了一下,捏了捏对方的掌心:“……我以为告白或早或晚,其实都没什么太大关系?”



3.


他们沿着来路返回到入口,顺着另外一条向高处去的小道不紧不慢地登山。原生态的山林中地面因为雨水和潮气显出些微的泥泞来,并不宽的山路两侧是绵延不绝的层叠的绿色,深浅着交错着,由高而下,坐卧在各种姿态里。雾气缭绕早更深的地方,地面层低矮的植株杂乱而随意,杉树和松木粗细不一的枝干上布满了层层的苔藓,包裹成仿佛电影中遥远时代半神话故事里的情境。喻文州听着脚下潮湿的土地发出些微黏腻的声音,偏头看王杰希正盯着树木枝干上的苔藓,对方的表情里有着某种触碰童话一般的小心翼翼。

“……说起来,”喻文州的声音也很轻,“我记得有人建议,情侣结婚前一起出去旅游一次是必要的,会是亲密关系很大的考验。”

“……哦,我听说过,”王杰希并没有转过目光来,“其实是因为近距离接触之后暴露很多品性和小细节吧。”

“是啊,看对方的生活习惯、处理问题时候的脾气和方法之类的。”

“不过我们这个也算不上旅游,”王杰希说,“周末的短途锻炼。”

喻文州点头:“我倒是想起来,之前有次什么杂志的节目采访,专门问过不少职业选手,在大家心中,同行者对于做旅游的决定这件事情来说重要度能占多少。”

王杰希有点好笑地看了过来:“……这是八卦杂志啊?”

“是吧,”喻文州笑起来,“我记得少天说他是百分四十吧,算是能够分割开人与景、更看重景色本身魅力的那种人……相比之下,苏沐橙就回答说百分之九十。”

王杰希笑:“她是不是特指了楚队或者叶修什么的。”

“差不多,”喻文州回看他:“……我自己的话,大概也得有百分之七十五以上。”

“不能这么衡量,”王杰希摇头,“出问题的人是张新杰的粉吧,但是其实大部分人可能就是随口报个数字。”

“也对,”喻文州小心地避开地上低洼处的积水,“不过至少是个倾向性。”

“我以为,”王杰希在一处略微泥泞的地方慢悠悠地选择落脚点,“是否看重同行者也是根据出行目的的,比如去爬山、去游乐场或者去超市。”

喻文州笑了一声,王杰希想了想,又补了半句:“……和你的话,我倒是都可以。”


两个人步调都比较慢,却也因为没什么游人而不受打扰。大部分时候喻文州和王杰希并肩低声说话,在些微陡峭的坡度上,喻文州会落后对方一些。空气中落下一些细微的水滴,沾衣不湿,扑面不寒,让人在这样的环境中跟着温柔起来。王杰希谨慎地翻过这一段,站在较高的地方回身等喻文州慢悠悠地跟上自己。路旁倒着一桩巨大的树干,密实的黑色看不出朽态,因为布满苔藓和蕨类植物而蓬勃着别样的生气。喻文州在近处观察了一会儿死去的枝干上新发的绿叶,回神时候对王杰希眨眨眼:“……雾气这么重,总觉得像是有什么仙妖或者精灵之类的会出现。”

“恐怖电影里其实也有啊。”

喻文州笑:“……我之前确实很少来这种地方。”

“很少有这么好的环境了,”王杰希也看着那一片冒尖的嫩芽,“……而且难得的是,这里还有手机信号。”

“并不算什么深山老林,虽然情境让人有这种感觉,”喻文州和对方继续向上走,“住在附近的话,倒是可以每天来爬一爬。”

“在北京,老孙倒是确实有爬山的习惯,”王杰希说,“他家在景山附近,每天早晨早起去爬一趟,站在中轴线上看看北京城的全景。”

“景山高吗?”

“不高,小土坡一个,里面有棵歪脖子树,据说明崇祯帝在那儿吊死的,比较出名,”王杰希不客气,“老孙拉我一起爬过一段时间,不过后来我搬走了,就没继续。”

喻文州想了想:“这习惯倒是不错……以后新房子的选址可以考虑。”

“和你吗?”王杰希笑了一下,“那你得提前半个小时起床清醒。”



4.


“今天好像不是个出游的好天气,”喻文州抬头看看有限的天空范围内厚厚的云层,“但是其实这个倒是无所谓。”

王杰希笑:“……百分之七十五君,谢谢你委婉的告白。”

喻文州瞥他一眼:“……我发现你和我在一起之后,和之前不太一样。”

“刚才不是说过,距离近的话,能发现以前看不到的东西,”王杰希些微地偏了偏头,目光却依然落在潮湿的路面上,“……你看,这片苔藓比前面那些更厚一点。”

“有点想摸摸看,”喻文州俯下身去,“……湿冷的。”

王杰希看着对方大衣肩膀处细微的褶皱,伸手去慢慢地抚平。喻文州抬头看过来,然后站直身体,在很近的距离里短暂却并不潦草地吻了他一下。

他们在一处休息的平台上做了短暂的驻足。简单的木条长椅上坐着一个看起来三四岁的男孩,年轻的母亲在一旁,和自己的孩子正在讨论冬令时和夏令时的问题。

“……所以夏天的白天比较长是吗?”

“是的,夏天的白天比较长,冬天的白天比较短。你觉得吗?”

“……没有……”

“嗯,以后可以注意一下。”

“……那么人们还要按时起床吗?”

“是的,工作时间是固定的。”

“……为什么冬天不能晚点?”

“那样夏天就要早点起,所以你看,其实是公平的。夜晚在冬天长,夏天就会短,相应的白天在夏天长,冬天就会短。”

“……哦……”

听着对话喻文州露出一个笑容,一只手搭在了王杰希的手臂上,无声微笑地向身为人母的耐心女性致敬。两个人短暂地休息片刻,补充了些水分,分享一块巧克力,要继续向前走的时候喻文州愉快地向看起来仍旧有点懵懂困惑的小小少年挥了挥手。

山路转了个方向,王杰希看了看喻文州:“……挺可爱的小家伙。”

“你考虑过这种事情吗?”喻文州若有所思,“和我的话,可没有孩子。”

“两码事,”王杰希摇头,“没有血缘关系也可以有孩子。”

喻文州笑了笑。

“家庭观念的关系吧,”王杰希不紧不慢地跨过一片横在路上的杂乱树枝,思考了一下,“我也能理解父母不接受的原因。”

“这和孩子其实关系也并不那么大,”喻文州回答,“但是我也确实很担心,我们这样会不会真的对于孩子的成长并不那么好。”

“谁知道呢。”王杰希抿了抿唇角。

他们穿过一片一侧有松木的路段,沉沉密密的松针积攒不住的水滴砸在身上和头上,有种凛然又突如其来的冷意。大约是被偷袭了领口,王杰希缩了缩脑袋,伸手套上了冲锋衣的帽子,把半张脸都盖了进去。喻文州把手插在口袋里,望了望远处的路:“……教育和培养太任重道远了。”

“感觉必须对对方的身心健康全盘负责,”王杰希笑着摇头,“我只是觉得……刚才那位女士很厉害。”

喻文州偏头看他:“……因为没有编故事也没有讲复杂的地球公转轨道和自转轴吗?”

“不完全,”王杰希看着路面,“至少……她不仅仅在讲科学。”

“……还有公平,”喻文州笑,“我明白。”

“后天教育是细节积累循序渐进的,”王杰希回答,“确实需要很上心,才能成为好的老师和家长。”

“是的,”喻文州微微点头,“……所以我也有很多理由应该去感谢令尊和令堂。”

王杰希看他一眼,表情里带着点别样的温柔。



5.


“我觉得可能接近目的地了,”喻文州做了个深呼吸,“感觉人多了一些。”

旁边又有一条黑狗擦过他的腿。王杰希些微地闪避了一下,在一个抱歉加感谢的眼神里回应狗的年轻主人以微笑。雾气依旧缭绕在树林里,喻文州望向一片微茫中模糊的线条与色彩,补充了一句:“或许瀑布那里更像是仙境一点。”

“有可能的,”王杰希看着逆向下山去的几个人脸上的笑容,“你有没有发现,今天遇到的都是黑狗。”

“嗯?”喻文州顿了顿,“不是说黑狗辟邪吗?大概是大家都担心这里有什么鬼怪作祟吧。”

“那是中国人的说法吧,”王杰希眨眼,“不过之前我倒是很少见到这种纯黑色的。”

“之前联盟有八卦,”喻文州不紧不慢,“说微草王队的眼睛也是有点什么通灵的能力的。”

“真委婉啊,”王杰希摇头,“是不是有人说阴阳眼?”

“你是吗?”喻文州笑出声来。

“是啊。”

“哦……?那你可别乱开眼去看什么,据说是要拿其他方面的福分寿命什么去抵的。”

“不会,”王杰希真假莫辨地安慰他,“最多看看你的命中感情线如何。”

这下喻文州好好地望了他一眼:“……看出什么了吗?”

“嗯,又笨拙又磨叽,想太多所以在感情上反而行动力比较差,属于特别容易错过好姻缘的类型,”王杰希笑起来,“不过好在你命数不错,即使拖拖拉拉那么久,也因为对方是同样心思所以得以圆满。”

喻文州侧过头去,笑得肩膀颤抖。


“说起来,”他迎着擦肩而过的陌生人,因为语言不同的关系,即使是情话也并不需要压低声音说出来,“我也并不是赢了比赛喝高了才告白。”

话题拐回去了。王杰希看着他:“二十五岁,你也好意思。”

“……是拖得久了点,”喻文州笑,“我那时候也没什么主意。”

“……二十五岁,你也好意思。”

“两码事,”喻文州瞪他,“这种事情怎么拿年龄计算,论情感咨询联盟里几个姑娘十八岁的时候就一定能分分钟干翻老家伙们了。”

王杰希无声无息地笑了笑。

他们向着目的地更进一步。水声沉闷地传来,像是隔着什么,带着呼之欲出的力量感,与丛林中若隐若现的、似乎是幻觉却又无时无刻不存在的万物翕动声一起,在浓雾中迫切地深浅着。

“……不过,”王杰希停顿了一下,“或许其实那才是个比较好的时间节点。”

喻文州抛过来一个眼神,剔透得万古长空。

“更早的话,我也不会认真去为退役后的日子做准备,你那时候也很难确定地去谋个长久吧。”王杰希并不太介意实话实说。

“是的,”喻文州也很坦诚,“更早的话,联盟也没有明确表达想让我退役后去那边的意愿,我还考虑要不要留在蓝雨俱乐部做教练——至少不会到北方来。”

“所以,”王杰希理解地点点头,“如果不是在那么合适的时候,大概也会有不少波折。”

“所有的此刻都是由已经发生的过去所决定的,”喻文州微笑,“之所以能够感谢现在,都是因为过去的每个节点都已经做了最好的选择。”

“是啊,”王杰希温和地看了对方一眼,“所以只需要再继续向前走就好。”

喻文州回望他:“……你这是在提醒我不要轻率地放弃吗?”

“……你现在可早就不是二十五岁了,还有机会轻率吗?”



6.


两个人站在最终的平台上的时候沉默了一会儿。

从可辨的倾泻而下的水声来说,高层的观景台与瀑布的距离比底层观景台要近得多了,自高处砸入深潭的水流震得平台都在细微地颤动,几乎可以勾勒掩藏于深处的壮阔画面。王杰希和喻文州趴在栏杆上,望着眼前厚重而坚定的、完全遮盖了后面气势磅礴的瀑布的雾气,一片白茫之中,听着声音一时无语。

“……确实挺梦幻仙境的,”王杰希点评,“目不能见,但闻水声。”

“……但是还有不少人来啊。”喻文州看了看周围。

“……不来的话,也不会知道是这个样子吧。”王杰希向着雾气深处抬手,象征性地抓了抓,“……这看起来就像是施了魔法屏障。”

“也没办法因为货不符实而给差评,”喻文州抬头看着若隐若现的一轮白盘又渐渐消散,“……略遗憾,看不到瀑布,太阳在云层和雾气里简直像是月亮一样无力。”

“即使再等几个小时,这个雾也散不掉,”王杰希也看了看天空,“水汽太重了。”

喻文州耸肩:“是啊。”

王杰希转头看他:“……一起爬了山,也是好的。”

喻文州在对方面前慢慢地扬起一个微笑:“……你知道吗,”他温柔地顿了顿,“……你身后有人在拍婚纱照。”

王杰希转身,靠在栏杆上偏着头看过去。在平台对着瀑布方向的角落里,一个穿着婚纱的姑娘和几个摄影师正在摆姿势,年轻的女孩子表情里倒是并没有任何沮丧,她看起来依旧明亮而喜悦地,一边微微拉着自己的纱裙,一边扬起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后面穿着深色西装的年轻男人稍微摆了摆在地上的一把黑色的布景伞,然后走回到镜头中心。两个人的肩膀叠在一起,在完全看不到瀑布的灰白色背景中毫无顾忌地靠得很近。

他们安静地看了一会儿,然后喻文州向前贴近了两个人的距离:“这种一辈子一次的事情……”

“……当然更是人比景色重要。”他在王杰希耳边补完半句话,然后并不意外地看到对方略微不稳地忽闪了一下眼睫。


“所以你也是百分之七十五君吗?”喻文州笑。

“差不多吧,”王杰希看他,“其实看到什么并不那么重要,一开始也只是想拉你出来走走。”

他们在平台上随意地转了转,端详了一下旁边立着的全英文景点介绍牌子,上面美丽而壮观的照片对比着此刻的实景,显出某种微妙的哭笑不得来。喻文州慢慢地读完简介,回身看到王杰希正望着换了个姿势拍照的新娘,表情里比平静更祥和。

“这边没什么人在景点照相,”喻文州走过去和王杰希并肩,“对不少人来说,大概确实像是孙哲平去爬景山的那种概念。”

“是吧,”王杰希点头,“专门来拍照片的也有,性质不一样而已。”

“所以今天条件不好,就只能在下面拍河是吗?”喻文州笑。

他们之前在河岸处见过几个美国的年轻人扛着三脚架来拍翻起的水花和湍流,底层离河岸更近,露出退潮之后一片黑色的石头,几个人就小心翼翼地在石头上支起架子,抱着相机来回寻找角度。喻文州和王杰希看到的时候并未下去叨扰他们,只是原地站了一会儿。

“以前我觉得照相没什么意思,”王杰希眨了眨眼睛,“后来倒是意识到,有些时候留下一些回忆的线索也是一种必要。”

喻文州挑眉:“我之前特别不希望自己成为老了之后絮絮叨叨‘我年轻的时候’的那种人,所以一直觉得……不喜欢照相。”

“但是之后你做了队长,出镜的机会不少吧,”王杰希看他,“刚出道在记者面前就那么淡定,我当时觉得这个人真是无趣。”

喻文州笑了起来。

“有的时候还是想要留下一个纪念,”喻文州想了想,“虽然事实上想念蓝雨的时候也不会把大家当年的合照拿出来看,但是心里知道有一张照片就在那里,心里的感觉还是不太一样。”

“……要是三十多岁就需要去翻以前的照片,也太可怕了。”王杰希摇头。

“只是说存在的意义吧,很多都是,”喻文州向后靠在介绍栏侧边的柱子上,“当然,这样说就发散得有点远了……不过,有些东西并不一定要做什么或者怎么样,只是因为在那里存在着,因为是在一起的,就能够让人觉得足够好了。”

王杰希玩味地看着他:“……我还是有种你在表白的错觉。”

“不是错觉,”喻文州笑,“所以才不会觉得未来恐慌,人生漫长。”

“……你今天是不是中了森林里什么东西的魔法,专职示爱一百遍?”

“有吗?”喻文州否认。

“……其实,我是想说,”他顿了顿,再次向平台的另一侧望过去,“……要不要考虑找个机会照一套?”

王杰希的表情看起来非常平静:“可以啊。”



7.


“有没有觉得,”喻文州侧着身子在一段狭窄的区域里避开旁人,“在这种地方,大家都变得……很绅士。”

“……我以为你一直挺绅士的?”

“……晚上回去不绅士给你看,”喻文州瞥他,然后笑了一下,“……我是指声音和动作都相对轻柔起来了。”

“太粗鲁的话,会有种惊扰感吧,”王杰希回答,“这种地方让人情不自禁地敬畏自然。”

他们沿着来路下山,迎着正在向上前进的零星旅客们微笑,表情和心情同样愉悦,同他们来的时候遇见的那些踏上归程的人们姿态相仿。没有人脸上写了遗憾,也没有人会因为山上雾太大而警告将要后来者不要白跑这一趟,喻文州想,多半也是因为总有不少人并非仅仅为了观赏瀑布这一个目的而走完这一程。

“……有所敬畏才懂得分寸啊。”喻文州点点头。

“宗教里这些明显一些,”王杰希不紧不慢地顺着下坡小步走,“我一直觉得它们最重要的意义,是让人们知道所谓自由是在规矩和约束下才能谈的,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能做,知道在处世为人的各种事情里有所敬畏有所遵循。”

“……比如不能与同性在一起?”

王杰希慢悠悠瞪他一眼:“……你抬杠是吧。”

有些话因为从容坦然并且没人介意,所以可以毫无顾忌地说出来。喻文州轻笑一声间些微地走了个神,在彼此这里,连沉默都是放松而自得的。

——他们几乎是在最好的时间里相遇相识,结果却用了好几年才真的走到一起。互相的了解和磨合仿佛都变成了开挂的场外环节,拉得长且耐心得出奇,以至于细节再丰富故事也难免显得琐碎无趣。如果换成别的什么人,这种拉锯恐怕真玩不起。

但是感情关系这种事情,从来都是独一无二的。

“……其实也确实没有什么能不能,”王杰希摇头,“只不过是不必要把事情做得太极致太绝伦。慧极必伤,一个道理,不如适当地顺顺自己的本心。”

喻文州沉默了一会儿,转头看他:“……我怎么觉得这话由你说出来这么奇怪?”

“幻觉,”王杰希断然否认,表情诚恳,“想太多不好,太缩着了没意思,真的。”

他说着这句话,然后微笑了起来。


下山的速度永远比上山要快得多。

他们在几十分钟之后回到了最初的入口。光线比早些时候更明亮了些,气温略微回升,空气里湿度依旧很高,却不再显得过于寒冷。王杰希又站在指示牌的那张地图前,看着刚刚走过的路线变成蜿蜒的黑色线条,从初始到最终再折返,时间已经过去了数个小时,而他们也终于回到了这里。

“已经清晰很多了,”喻文州望着远处的树木比对可见度,“不过即使现在再回去一次,瀑布那里应该也还是看不到的。”

“那里的雾气到下午都未必散得去吧,”王杰希回答他,“没关系,有机会再来几次就好。”

他们并肩向着停车处走去。来的时候周围的那些空位现在已经被不少车辆占据,不远处站着一对刚刚停好车的年轻夫妻,母亲正在用婴儿背带把孩子托在父亲的胸前,然后贴了贴咬着手指瞪着大眼睛的宝贝的额头,又踮脚吻了吻自己的爱人。喻文州带着无意识的微笑看了一会儿,转头来对着王杰希挑了挑眉。

“对于我来说,”他按下车钥匙解锁了车门,想了想却笑了一声,“……算了,太肉麻了,你领会领会精神。”

王杰希原本拉开副驾的车门正要往里钻,闻言顿了顿,瞥见喻文州已经坐进去系安全带,情不自禁笑着轻轻摇了摇头。他坐稳拉上车门,在对方准备去设置导航的时候毫无预兆地一个精准迅速的操作,咔哒一声按松了喻文州刚刚扣上的机关,然后勾着对方的肩膀,别别扭扭地拉近了两张脸的距离。

呼吸交叠在一起。喻文州看着他的眼神专注又温柔。

“我知道,”王杰希近在咫尺地笑了一下,然后和对方在穿过层层薄雾的阳光里交换了一个水到渠成的亲吻,“……你也领会一下精神吧。”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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